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毛泽东思想是邓小平矢志不移的毕生事

石仲泉

　　邓小平同志比毛泽东同志小１１岁，但却几乎是在同时代求索中国革命的道路。不同的经历，使两人在本世纪２０年代时天各一方。３０年代初起，从中国实际出发运用马列主义理论，反对书本主义、教条主义的共识，把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在江西中央苏区，毛泽东同志已成为开创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的卓越代表，邓小平同志坚决拥护毛泽东同志的正确路线和政策，遭到当时党内推行王明路线的"左"倾领导者的打击。１９４１年秋和１９４３年秋中央政治局两度召开扩大会议，毛泽东在讨论党的历史问题谈及此事时说：反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柏）是指鸡骂狗，邓、毛、谢、古死了三个人，希望邓要为党争气。邓小平没有参加当时中央的会议，但是他与毛泽东的心是相通的。直到"文化大革命"期间，毛泽东还念念不忘此事。他多次指出：邓小平在中央苏区是挨整的，即邓、毛、谢、古四个罪人之一，是所谓毛派的头子。

　　通过整风运动讨论党的历史上的路线是非，对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进行批判，邓小平从长期的革命实践中深刻地认识到了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重要作用和毛泽东思想对于中国革命的重要意义。１９４３年１１月，他在北方局党校整风动员会上说：我党自从遵义会议之后，在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彻底克服了党内"左"右倾机会主义，"把党的事业完全放在中国化的马列主义，即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之下"，直到现在不但没有错误，而且一直胜利地发展着，这使我们回忆起过去机会主义领导的惨痛教训，每个同志都会感到这些年是很幸福的。他指出："现在我们有了这样好的党中央，有了这样英明的领袖毛泽东同志，这对于我们党是太重要了。"（《邓小平文选》第１卷第８９页）同年底，他在北方局、第十八集团军总部直属机关第一学区反省大会上的讲话中还明确指出："整风就是把全党从思想上行动上统一在中国布尔什维克主义--毛泽东思想下，在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把全党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增强党的战斗力量。"１９４５年３月，党的六届七中全会前夕，他在一次关于形势问题的报告里，提出每个党员要"更加学习马列主义与毛泽东思想"。这是我们党最早将马列主义与毛泽东思想连在一起的提法之一。

　　小平同志不仅竭诚地拥护毛泽东思想、宣传毛泽东思想，而且善于在实际工作中创造性地加以运用。

　　--抗日战争时期，小平同志与刘伯承同志一起率领１２９师将士英勇抗日，开进太行山区，创建了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各方面工作成绩卓著。他有一句名言，"按照辩证法办事。"毛泽东同志十分欣赏这句话，在延安作报告时号召广大干部学习邓小平同志讲的"按照辩证法办事。"１９４４年７月底，毛泽东同志指示各根据地首长回答关于执行三三制、减租、大生产、拥政爱民、拥军优抚、军队建设、民兵、民众团体、城市工作、沦陷区工作等项情况及问题。小平同志报告了本地区工作情况，毛泽东甚为满意。１９４４年１２月２５日，毛泽东电复小平同志说：关于十个问题的答复，早已收到，内容极好。除抄给此间许多同志阅读外，并转发各地参考。我完全同意你们的路线，望坚持贯彻下去。

　　--解放战争时期，小平同志对毛泽东的思想吃得透、用得活、把握得准。在指挥作战上，他与刘帅一起领导的刘邓大军建立了赫赫功勋，先是实现了千里跃进大别山，从内线打到外线，由防御转为进攻的战略转变；后是在战略决战阶段取得了领导淮海、渡江战役和解放大西南的伟大胜利。有的军事家评论，邓小平是毛泽东的"小诸葛"。毛泽东多次赞扬过邓小平会打仗，协助刘伯承打仗是得力的，有战功。在领导新区土改时，他善于调查研究，明确区别政策界限。毛泽东赞扬道："小平所述大别山经验极可宝贵，望各地各军采纳应用。"（１９４８年２月１７日毛泽东批转邓小平《新区土改政策之补充意见》的按语）

　　--建国之后，小平同志由地方调到中央先后担任党中央的秘书长和总书记。在１９５６年９月党的八大一次会议上，他代表党中央作的《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是他卓越地运用马列主义基本理论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原则来阐述执政党的建设问题，丰富和发展了毛泽东关于党的建设理论的重要文献。６０年代初期，他主持制定的《国营工业企业工作条例（草案）》（即"工业七十条"），总结了我们党领导大中型国营工业企业的初步经验，是探索适合中国情况的工业企业管理条例的大胆尝试，对贯彻调整国民经济的"八字方针"起了重要作用。这个条例得到了毛泽东的高度评价。毛泽东多次说过，他最喜欢邓小平的报告，简单明了，解决问题。在不同场合的小范围还讲过政治局就是政治设计院，我是主席，是统帅，副帅就是总书记。６０年代初期，邓小平和刘少奇被毛泽东定为共同担任一线领导工作的接班人。

　　--"文化大革命"时期，毛泽东的思想发生逆转，先是同意打倒小平同志，后来经过长时期思忖，还是认为他政治思想强，过去解放了半个中国，能贯彻自己的路线，是难得的人才。于是让他复出，接替身患重病的周恩来同志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小平同志在１９７５年进行的"全面整顿"，虽然触怒了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晚年毛泽东（这时的毛泽东背离了自己创立的毛泽东思想科学体系），但却是真正地坚持和巧妙地运用了毛泽东在正确时期的路线和政策，竭力挽回和缩小由于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给党和国家造成的损害，并使长期陷于动乱和瘫痪的国家出现了新生的转机。后来，他尽管再次被打倒，却对维系民心和党心发挥了重大影响，为加快粉碎"四人帮"的历史进程起了特殊作用。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小平同志成为我们党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是新时期开拓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总设计师，是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继承和发展毛泽东思想的主要代表。他自己说过："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就是恢复毛泽东同志的那些正确的东西嘛，就是准确地、完整地学习和运用毛泽东思想嘛。基本点还是那些。从许多方面来说，现在我们还是把毛泽东同志已经提出、但是没有做的事情做起来，把他反对错了的改正过来，把他没有做好的事情做好。今后相当长的时期，还是做这件事。当然，我们也有发展，而且还要继续发展。"（《邓小平文选》第２卷第３００页）这些话概括地说明了新时期党的工作的指导思想，也说明了小平同志这个时期的思想与毛泽东思想的关系。

　　我们说，小平同志矢志不移地坚持创造性运用和发展毛泽东思想，不仅体现在过去长期的革命斗争和工作实践中，尤其突出地表现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这１０多年探索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更准确地说，这１０多年，小平同志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毛泽东思想放射出了异常耀眼的光彩。

　　毛泽东生前就有发展毛泽东思想的强烈愿望。他６０年代初多次讲过：现在学的《毛选》都是以前的古董。我们已进入社会主义时代，不适应新的需要、写出新的著作、形成新的理论，是不行的。还说，我也很想写一些东西，但老了，精神不够了。毛泽东一生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和探索社会主义，并在１９５６年前后形成了不少从中国实际情况出发来探索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好的思路和思想（这些好的思路和思想成为新时期小平同志探索的一个重要的理论参照）。毛泽东在晚年发动"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和"文化大革命"，尽管是错误的，甚至是灾难的，但就其主观愿望来说，不能不承认，他还是在努力开辟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以及如何在中国大地上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并且还自以为找到了这条道路，自以为他的许多思想理论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实际上，他背离了正确的发展方向。这正是他的悲剧所在。

　　毛泽东生前没能完成的夙愿，小平同志接过来努力实现。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１０年间，小平同志实现了三个超越：

　　第一，超越了千百年来以个人为本位来审视一切的"自我"。小平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中两度被打倒，但他完全抛弃个人的恩怨荣辱，从党和国家的根本利益出发，竭力维护毛泽东的历史地位和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作用，同各种诋毁、攻击和否定毛泽东同志和毛泽东思想的错误倾向进行坚决斗争。他告诫全党，如果没有毛泽东同志的正确领导，我们党还将在黑暗中摸索。毛泽东的功绩远远大于他的过失，建国以后他犯的错误不能完全算到他一个人的头上，我在中央工作也有一份责任。这种大处着眼、光明磊落的态度，表现了一个伟大马克思主义者的共产主义情怀。小平同志的特殊经历表现出来的这样明确坚定的立场，为全党科学地评价建国以来的历史问题，正确地看待毛泽东同志的功过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我们国家这些年政治稳定，没有发生像一些国家那样的制度剧变，除了最根本的是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正确路线和一系列改革、开放政策，使经济得到了较快发展、人民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外，一个重要原因也在于小平同志超越这种"自我"，主持制定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维系了全党和全国人民。这可以说是个精神条件。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小平同志坚持不坐第一把手的位置，推荐年轻的同志到党中央主要领导岗位上工作，率先传、帮、带。在１９８９年政治风波以后又提出，一个国家的命运建立在一两个人的威望上很不正常，一个人的份量太重了对国家不利，坚持完全退下来，选择第三代领导人进行政治交代。这都体现小平同志的非凡的政治人格，是对自我的"无我"超越。

　　第二，超越了毛泽东的晚年。一方面，对毛泽东的晚年要作具体分析，不能因为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就全盘否定晚年毛泽东。另一方面，无可否认，毛泽东从反右派斗争的严重扩大化起，开展一系列的政治运动，直至"文化大革命"，确实犯了严重错误，这是应当总结的深刻教训。小平同志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对此进行了科学的总结，通过批判两个"凡是"，强调完整地、准确地理解毛泽东思想，将毛泽东晚年的错误与毛泽东思想区别开来，实现了拨乱反正的历史性转变，既清算了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祸国殃民的罪行，也克服了毛泽东晚年错误造成的影响。这无疑是对毛泽东晚年的超越。不仅如此，也已进入高龄状态的小平同志，还如十三届五中全会公报所指出的，根据马列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原则，提出了一系列重大观点和理论，"特别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基本理论，是毛泽东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毛泽东思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继承和发展"。在以他为核心的领导集体的坚强领导下，我国人民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历史上开创了一个新的时期。（《十三大以来》中册第６７８页）这更是一种超越。这样的超越，在马克思主义１００多年的发展史上是罕见的。

　　第三，超越了传统观念意义上的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理论所以是科学的，不在于他确定的社会主义的一些基本原理、原则应当是"万古不变"的，恰恰在于这些原理、原则会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加以修改，使它符合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小平同志的超越在于，他不囿于社会主义的固定观念，通过总结７０多年的国际社会主义的实践经验和近４０年中国社会主义的实践经验，大胆地提出和肯定了一些崭新的社会主义思想理论，如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社会主义有计划商品经济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社会主义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论、社会主义本质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论、社会主义经济特区论、社会主义一国两制论、党在现阶段的基本路线论等等。这些思想理论改变了几十年被公认的传统观念的社会主义的一些原理、原则，但它却符合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符合马克思主义对科学社会主义理想的追求。这些思想理论的提出，实现了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认识的巨大飞跃。特别是正当国际社会主义事业遭受严重挫折，许多国家纷纷"改换门庭"，社会主义运动处于"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小平同志开创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使社会主义中国这块土地上开始有了"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景象。这个超越在社会主义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本文作者：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研究员、中国中共党史学会副会长、《中共党史研究》杂志主编）